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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岔道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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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奇搖下了車窗,瞇著眼睛看外頭,咧嘴笑了下:“喲,你這狗看著不錯,軍犬退役的?”說著,他還伸手想要逗一逗那只張嘴留著口水的狼狗。

狼狗兇狠地叫喚了起來,差點兒咬上林奇的手。林奇嚇得“嗷嗷”直叫,悻悻道:“這狗怎麽這麽兇。”

大約是他的蠢相取悅了虎頭刺青男。他冷笑了一聲,輕蔑地抽了抽鼻子,不屑道:“哥兒們,哪兒來的,跑這兒幹什麽?”

周錫兵收了手機,瞥了眼杵在車外的人,似笑非笑:“老黑說這兒不錯,玩起來還挺帶勁兒?”他神經質地吸了一下鼻子,腦袋詭異地扭了扭,仿佛脖子也能跟手指頭一樣,拔得劈啪作響。

最後一抹天光消失在遙遠的群山後頭,這條岔道兩旁沒有路燈,只靠著不時閃爍的車燈亮起來的一點兒光亮。虎頭刺青男瞇了下眼睛,聲音放沈了:“哥兒們,哪兒玩的?”

周錫兵從車椅後背上挺直了上半身,聲音冷冷淡淡:“就這檔次?我也沒覺著有什麽刺激的。”

車廂裏頭彌漫著一股奇特的味道,那虎頭男一開口,味道就更重了:“確實沒什麽,你們找錯地方了吧。”

周錫兵作勢要關窗走人,林奇卻急得壓住他的手:“別啊,哥,咱們來都來了。老黑雖然愛誇張點兒,芝麻大點兒的屁事到他嘴裏就成了西瓜。這兒也挺遠的,總不能白跑一趟吧,咱們下去看看就是了。爸收著我的通行證跟護照,楞是不讓我出去玩兒。沒魚蝦也行,總不能跟在國外的時候比,你就湊合著點兒吧。”

車窗外頭傳來了一聲輕嗤,虎頭男嘲諷地勾了勾唇角:“行了,咱們這兒也沒什麽好玩的。您還是回去自個兒玩吧。”說著,他作勢牽著大狼狗要離開。

林奇急了,立刻開門下車:“哎哎哎,沒嫌棄你這邊。要真嫌棄,我們哥兒能大老遠的開幾個小時的車過來?別介啊,走走走,市區好幾個地方都給端了,酒吧裏頭也沒勁兒,就讓我們逛逛又怎麽了。哎,哥,一起走吧。老頭子管的嚴,奶奶跟媽可給了我錢。今兒晚上我請你,都憋死我了。”

他推攘著周錫兵,後者一副什麽都看不上的模樣,嫌棄地皺著眉頭道:“瞧你那沒見識的勁兒。就不能憋憋,等聖誕節咱們再出去玩點兒好的。”

虎頭刺青男唇角勾了勾,皮笑肉不笑的樣子:“別,既然看不上,二位千萬別勉強。我們這兒真沒什麽好玩的。別好端端的,再敗壞了你們的興致。”

“不行!”林奇像是鬧脾氣了,煩躁地一扯自己衣服領口,不快地催促周錫兵,“哥,你下不下車?不下車我就鎖你在車上了啊!憋死了拉倒,還少個人跟我分老頭子的遺產呢!”

周錫兵伸手錘了一下林奇的肩膀,不悅道:“滾你的蛋,要繼承你去,我正煩著呢!”

虎頭刺青男微微瞇了下眼睛,狐疑地看著兩人:“你們親哥兒倆?看著倒是不太像。”

林奇吸著鼻子嗅了嗅周圍的空氣,漫不經心的樣子:“一個大媽生的,一個小娘養的,能一樣嚒。快快快,帶我去看看,你們玩大小點還是麻將啊?”說到最後時,他整個人興奮了起來,活像是癮君子看到了毒品一樣。

虎頭刺青男雙頰上的肌肉動了動,手背到了後面悄悄地比劃了一個手勢,聲音裏頭帶著笑:“那要看你玩多少了。”

周錫兵打了個呵欠,老大不情願地下了車,嘴裏嘟囔著:“行了,就你事兒事兒的。一分鐘都歇不住。”

“嗶”的一聲響,車門鎖上了。刺青男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瞅了眼這輛看起來還挺新的寶馬車。

周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,王小敏偷偷摸摸地出了聲:“王汀,他們是不是走了啊?”

王汀從後座的車椅下頭爬了出來。車窗外燈光一掃,嚇得她立刻又滾了回去。有人哼著小曲兒從車窗邊走過。遠遠的,廠房方向響起了大狼狗的叫聲。

王小敏哆哆嗦嗦地問王汀:“外面還有人嗎?你還要趴在地上啊?”

車窗外靜悄悄,連車燈都滅了,夜色下的廠房周邊死一般的沈寂。王汀卻不敢貿然發聲了。她摸了摸王小敏以示安撫,豎著耳朵小聲聽外頭的動靜。

原本按照他們的計劃,今晚他們先旁觀就好。但是對方賊得很,已經發現了眼生的車子,再裝無意路過的話,周錫兵跟林奇都擔心會驚動了對方。王汀的心撲通撲通直跳,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。

王小敏正專心致志地捕捉林奇手機傳回來的消息,不時發出一聲驚呼:“天啦,他們還有露天燒烤。阿奇說有烤全羊。啊啊啊!好誇張啊,他們還有崗哨,要接受審核。王汀,王汀,帥哥他們說話好奇怪啊。阿奇聽不懂他們說的話。”

王汀手心裏頭冒汗,默默地祈禱市局的人趕緊到,連王小敏又給人家的手機亂起名字都顧不上了。

王小敏抱怨了一句:“阿奇聲音太小了,我都要聽不到了。嗯,阿奇說裏面味道好難聞,臭死了。天啦,還有人光著身體。他們不冷嘛,我都覺得冷哎。”

周錫兵跟林奇一前一後足足過了三道關口,才走到廠房裏頭。比起外面的荒涼簡陋,裏面可謂是別有洞天,裝修的不比豪華KTV包房差。虎頭紋身男下巴點了點屋中沙發上近乎於不著寸縷的年輕女人,笑著問兩兄弟:“要不要一起玩玩?”

那女人面色潮紅,神情迷亂,在閃爍的燈光底下腦袋一搖一晃的,顯然是用過了料。林奇嫌棄地皺了下眉頭,催促道:“我是來玩牌的,這種貨色你還是糊弄糊弄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吧。”

周錫兵眼睛倒是沒有離開女人的身體,眼睛在摸著那女人腿的手上頓了幾秒鐘。見那男人不悅地瞪著自己,他才搖搖頭:“算了,君子不奪人所好。”

虎頭男笑了起來,攛掇了幾句:“沒事兒,一起玩才有意思。等過了十二點鐘,我們還有轟趴,要一起玩的話,先報名啊。來,二位,先跟我寄存一下手機吧。這裏頭人多,要是拿錯了,多尷尬啊。”

王小敏發出一聲驚呼:“王汀,王汀,完了,阿奇被拿走了。”

沒有了林奇的手機當內應,王汀直接傻眼了。她現在要怎麽知道裏頭的情況啊。

王小敏擔心不已:“王汀,他們會不會欺負阿奇啊。阿奇很笨的,比他主人還笨,他們要砸了阿奇可怎麽辦?”

王汀的心裏頭也是七上八下。她覺得周錫兵他們實在是太冒險了。之前那個虎頭紋身男找過來時,他們就應該趕緊走的。等市局的支援過來,再另做打算。可惜她一個吃瓜群眾,實在沒能耐左右兩位警官的行動。見王小敏還在不停地念叨,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:“行啦,身為警察的手機,就要有隨時犧牲的思想準備。”

這話算是捅婁子了,王小敏“哇”的一聲哭了起來:“我不要,我要阿奇。”

王汀被吵得頭疼,忽然聽到了警車鳴笛的聲音。她連忙哄勸自家手機:“不哭不哭,警察叔叔來了,一定能夠救回阿奇的。”

她皺起了眉頭,不明白為什麽要拉警笛。這不是再提醒這些人逃跑嚒。

周錫兵正對著托盤中的各種助興的“小玩意兒”挑三揀四,聽到警笛聲臉色一變,立刻推開面前只穿了件薄紗睡裙的女服務員,一把揪住虎頭紋身男的領口:“你他媽的什麽意思,老子第一次來,你就搞這架勢?整仙人跳呢!”

正在桌子邊上跟人玩大小點的林奇也驚慌不已地跑了過來,眼巴巴地瞅著周錫兵:“哥,怎麽辦啊?這要是被逮到了,老頭子會打死我的。”

虎頭男臉色變了變,像是下了狠心:“既然你們頭回來,總不能讓你們觸了黴頭。也罷,我豁出我的老臉去賣面子吧。一人十萬塊,買路子。”

周錫兵頓時沈下臉,點著他的腦袋道:“好!有種!玩到老子頭上來了。行,我不動,我就等著公安上門來抓。”

林奇卻是嚇得渾身發抖,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拽著周錫兵:“哥,別別別,你有大媽護著,我可不行。十萬塊一個而已,不就是二十萬塊錢嘛。你掏就是了,又不是掏不起!”

這一回,周錫兵像是跟點了炮仗一樣,點著林奇的腦袋瓜子就罵:“你他媽的合著外人一塊兒玩老子是不是?我說你什麽沒玩過,怎麽會非賴著這種地方不可呢!”

虎頭男立刻攤手,置身事外:“別,我可不摻和你們兄弟間的事情。這小子我可不認識。這位大哥你想按程序走,自便就是了,我們絕對不攔著。”

他話音剛落,外頭就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人,對著他咬起了耳朵。虎頭男這下子真驚慌了起來,催促眾人:“撤,趕緊撤!”

可惜此時聚會已經舉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,不少人已經吞雲吐霧起來。單純賭博的人還好說,用了毒品的人卻是暈暈乎乎的,得靠人扶著才能站起身。虎頭男呵斥了一句,所有人都忙碌起來,兩人一組擡著沒法自己動的人往房車去。

周錫兵丟下了林奇的領口,不滿地又去拽虎頭男的袖子:“幹嘛呢?說清楚!老黑這個畜生,存心耍老子呢!”

虎頭男不耐煩地甩開手:“滾滾滾!全他麽是你們招惹來的晦氣。往常都好好的,怎麽你們一來就有事?”

這話算是捅了馬蜂窩,周錫兵跟亢奮了一般,死命揪著這人不放手:“你特麽的給老子說清楚!你玩仙人跳還有理了啊!都他麽給老子出來看看,這混賬東西攪和著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假公安,設局宰人呢!”

虎頭男又急又慌,急著擺脫周錫兵。可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剛才吃了藥,力氣大的嚇死人,臉上還神經質地抽搐個不停。虎頭男一直跑到廠房外邊的大院子中,都沒能擺脫周錫兵的挾制。

旁邊的吵嚷聲更大,有人大聲招呼著虎頭男:“大哥,小心,老木頭說咱們裏頭說不定混了公安。”

虎頭男面色一變,伸手就要抓周錫兵:“媽的,肯定是你們。除了你們就沒有別的生面孔!”

周錫兵揮手就是一拳:“你他媽的跟老黑那個烏龜一塊兒設局想誆老子,還敢惡人先告狀!警察呢?警察來了,老子先告你們設局詐騙!”

虎頭男神情一凜,伸手就摸出了彈簧刀。林奇見狀立刻撲上去,又哭又喊:“別別別,我跟老黑說了啊,就要錢而已。你拿刀子捅我哥是什麽意思?”

這一聲吼叫,把一群慌亂不已的人都給聽楞了,一時間,參與進來的人都分不清外面的警笛聲到底是真是假了。

虎頭男急了,大聲叫喚:“都他麽的快走,不然老子不管了。”

他剛作勢要揮舞彈簧刀,他的手下又開始喊:“大哥,大哥,有個女的非要來抓奸。我們看到她的車想攔下來,她還撞我們兄弟。”

王汀手握著方向盤,大腦裏頭一片空白。她駕照考的是手動檔,按道理來說開自動檔沒問題,可她壓根沒摸過自動檔車子的方向盤。

剛才外面警笛聲大作,有來晚了的人見勢不妙趕緊逃竄。也不知道是緊張害怕了還是磕了藥,車子硬生生地朝寶馬上撞了過來。王汀不想就這麽死在車裏頭,只得硬著頭皮拿林奇留給她的備用鑰匙點火要將車子挪開。結果廠房外圍警戒人員卻過來勸急著跑的人,沒事兒,一場誤會而已。

王汀還在雲裏霧裏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,警戒牽著的大狼狗已經沖著車窗不停地叫喚了。那警戒人員拿手電筒照著她的臉,面沈如水:“你是誰?”

一瞬間,王汀有種手電筒就是機關槍,正對著自己太陽穴的感覺。她咬咬牙,一腳踩下了油門,口中大罵:“王八蛋,背著老娘過來嫖娼了!老娘剪爛了他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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